第十三章 金刚乘《心湖上的倒影：给实修者的指导》

西藏鲁康寺壁画 

第十三章 金刚乘《心湖上的倒影：给实修者的指导》

编者按：文中丹津·葩默尼师对小乘、大乘、金刚乘的论述是藏密系统主流的认知，并没有涉及禅宗，或者把禅宗包含在大乘中了？当然，也有少数对汉传佛教有了解的“仁波切”对禅宗叹为观止，称禅宗为“大密宗”。

但是，必须要说，没有“上师”、“法王”、“堪布”、“格西”的“偶像”包袱，没有肩负弘扬某传承、建大寺庙的“重担”，尼师的话说得要坦诚、精简、通俗的太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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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[英]丹津·葩默

译者：叶文可

审订：郑振煌

根据小乘佛教，我们被牢陷在无尽的生、死、再生、再死的世界里，因为我们追求事物并紧抓不放，即使轮回一再带来这样多的痛苦，我们仍执着于轮回。小乘佛教的重点，是要把甚至最微细的欲望根源都去除。而根据大乘佛教，我们牢陷轮回的原因是出自无明。我们视不真实的东西为真实，把唯一真实的东西视为不真实，我们所有的想法都投射出错误的影像。所以，我们的任务是培养“超越的智慧”，以消除无明的根源。

根据金刚乘佛教，我们因为心不清净而牢陷在无尽的生死界中。我们相信凡所见都是坚固、世俗、染污的，自己则是不清净的众生，对治它的方法就是培养清净的心。如果理解这一点，金刚乘的道路就有意义了。超越轮回的方法，就是觉悟万法常在涅槃寂静之中。我们的根本无明造成心不清净，所以万事都显得世俗、有苦，具有染污。我们必须“把眼镜擦干净”，才能看清非常世俗的事物其实是极度超凡的净界，这是金刚乘的基本要点，唯有开悟的心才能了解。在一本大乘经典里，描写佛的侍者阿难尊者问佛：“为什么所有其他的佛，譬如阿弥陀佛、不动佛、宝生佛，他们都拥有美丽纯净的国土，其间满是开悟的众生，而你的曼陀罗、你的净土里，却充满了染污的众生和污秽的地方？为什么你身为佛，而你的净土却这样不清净？”佛陀回答：“我的净土没有什么不好，当我环顾四周，我看见它是一尘不染的。问题在于你的心不清净，所以看它是染污的。”第十六世大宝法王是噶举传承的领导人，有一段时间他在印度德里病得很重。当时我去见也在那里的萨迦·崔津法王。萨迦·崔津法王是萨迦派传承的领导人，萨迦派是藏传佛教四大传承之一。我对他说：“大宝法王病得这么严重，真是糟糕。”他回答：“大宝法王没有生病，他超越了生死，这只是你的心不清净，认为大宝法王生病了。”于是我说：“嗯！是的，但是泰锡度仁波切，他是层次非常高的菩萨，他的心应该是清净的，可是他也因为大宝法王病了而焦虑和挂念。”萨迦·崔津法王回答：“锡度仁波切并不是焦虑和挂念，这是你的心不清净，认为锡度仁波切焦虑和挂念。”你们明白了吧！我们必须净化自己的心，然后我们才会看见万法常在涅槃寂静之中，只因为我们扭曲的知见而认为这里有问题。

金刚乘保有大乘佛教的哲学，但金刚乘不是一种哲学，它是一种修行的方法、一种知见，它的哲学立场来自大乘佛教。西藏地区的修行者说它的哲学采自中观的应成派，事实上，它似乎是中观派和瑜伽行派观点的结合。大乘佛教的修行之道是：我们生而为人，具有成佛的潜能——也就是我们的佛性，它好像是一粒种子，修行是培育、灌溉种子的方法，好让它不断成长，终于成为圆满的佛性。

我们这些凡夫俗子、染污的众生，都具有开悟的潜能，都有佛性的胚芽，我们历经三大阿僧祇劫来培养它。成佛在大乘佛教看来需要漫长的时间，必须无尽期地培育这粒种子，直到它成长、生出枝叶，最后显现为一棵完全成长的开悟树。这可能被看作是美好的愿景，但是也可能被看作是非常泄气的事。你可能想着：“如果它需要历经一劫又一劫，这又有什么意义？”对于这种顾虑，金刚乘采取非常激进的步骤——把整件事倒转过来。

大乘佛教的经乘被归纳为“因乘”，因为是从因地佛性胚芽做起，然后培育它直到结果。金刚乘被称为“果乘”，因为它强调从无始以来，我们早已成佛，我们的问题是不认识自已，所以，何不运用天生的佛性为道路？从果地开始，以它作为道路。换句话说，我们从反方向开始。所以，金刚乘极为强调观想我们自己是佛，或是观想某些象征圆满佛性的特殊密乘本尊。

大部分佛教坐禅是专注在呼吸、心本身，或是某些非常简单的几何图形。金刚乘坐禅靠的是“创意想象”或观想的功能，这是它和其他佛教修行方式不同的地方。虽然没有人知道金刚乘是什么时候进入佛教的，公元前几世纪它绝对已经存在了，甚至可能在一开始就存在了，西藏地区的修行者相信它一直存在，并且佛陀曾亲自传授它。无论如何，当公元第4或5世纪时，它已经非常兴盛了——虽然当时还是一种非常秘密的修行形式。

当时，印度有些大型的寺庙大学，包括那烂陀、超戒寺和泰锡拉大学，容纳数千名出家学者，研习所有的佛教哲学。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，有许多大师也修金刚乘的密法，但是他们默默地修，据说，虽然这些大师看起来像是僧人，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瑜伽士，他们不谈论这些修法。直到它变成西藏地区占主导地位的宗教之前，这些修法并没有被广泛传播或公开，也没有举行公开的灌顶等，我不认为金刚乘意图成为统治性宗教，它是默默、秘密的修行法门，只存在于上师和几位弟子之间。在修金刚乘以前，必须接受灌顶，如果你观察印度早期的记录，一个弟子通常要经过上师许多年的考验才能接受灌顶。然后是一对一、心对心的传法。

如同我前面所说的，修金刚乘非常需要运用创意想象，我将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修法的人举个例子。让我们举莲花生大士为例，西藏地区的修行者尊称他为根本上师。莲花生大士非常适合这个议题，因为他是位来自印度的大师，第8世纪在西藏地区建立了密乘佛教，而他也成为普遍信仰的对象。假设我们要修莲花生大士法，不论我们做任何事，最重要的是要有正确的动机——就是祈愿达到没有分别的实相，接近本有的智慧，以此慈悲来利益他人，除此之外的其他动机都是不正确的。首先我们皈依佛、法、僧，其次，我们生起愿为利益众生而获得开悟的菩提心，然后开始观修。

如果我们观修莲花生大士，先观想自己坐着，然后身体消融入虚空，在虚空的中心点，有一个字母出现，在这个观想里，这个字母是嗙（PAM），它代表帕玛（Padma，译注：莲花生大士名字的前五个字母），称为种子字。然后，嗙向四方放射光芒，净化整个宇宙。接着，整个宇宙和其中万物都变成绝对纯净无染的境界，其间所有众生都被净化而变成男女天神。然后，光芒返回进入嗙，一刹那间，显现成为莲花生大士。接着，视自己为莲花生大士，是诸佛智慧和慈悲的化现。

当我们做这个观想时，重点是必须相信它，这一切都不是编造出来的，而是正确清晰的。西方人面临的问题之一就是，不习惯这种细节的观想。我们许多人觉得非常困难，至少开始时觉得因难。然而那些视觉灵敏的人，可能觉得比较容易。但是，相信它是真的，比这种极为仔细的观想更为重要，如果你不相信，它不会有效。通常，当人们做这种观想时，会想着：“我帕特（Pt）在这里，观想成莲花生大士。事实上，我是帕特，但我观想自己应该是莲花生大士。”但事实上我们就是莲花生大士，他代表我们本有的智慧和慈悲，我们是莲花生大士假扮为帕特。这些形式虽然看起来相当陌生，但其实是我们智慧心的显现，是我们本有佛性的显现，就像历代以来它向开悟的大师们所显现的一样，它只在已经探触到智慧本质的心中生起。所以，它是回到我们心灵深处极为善巧的管道，无法用逻辑、线性的思考方式接触到它。

我们的心理构造有一些非常微细的层次，只能透过开悟的意象来探触它。如果我们真的和这些观想合一，将会非常迅速地打开心的深奥层次，具有相当超凡的效果，比起所能获得的庞大好处，我们花下的心力，可说是微乎其微。人们往往因此感到惊讶，因为心里有一部分并不是真的相信它，觉得自己只是在玩游戏。但如果我们为了获得这些好处，就必须真正投入修行，停止这种“我”在修行的二元观念，而成为修行本身，一旦消除这种主体和客体的二分法，成为观想本身，很快就会产生效果。这是藏传佛教一直很受欢迎的原因，虽然刚开始许多西方人觉得很陌生。

现在，我们视自己为莲花生大士，确信自己就是他。这时，如果我们的智慧本性能够具体显现，它将现出莲花生大士的形象，这是佛性的光芒，它像一道彩虹。这个观想不是实体的，莲花生大士没有肝、肠胃和心脏，他是由虹光形成，每种特征都有它的意义，例如两只手臂是智慧和慈悲。他汇集佛道的要义，凝聚为单一的形象。这是我们的真面目，我们必须了解它的重要性，它才是真正的我，不是我们平常想到的那个瞬间即逝的“我”。然后，我们静坐并视自己为根本上师（莲花生大士），尽量清楚观想所有的细节，一部分接着一部分的观想，捕捉住瞬间显现的整体。莲花生大士坐在这里，发出光芒，他的心中有一朵莲花，莲花上有月轮。月轮上是嗙字，围绕嗙字是直立的咒语文字。从莲花生大士的咒语放射出光芒来，净化了整个宇宙，所有的众生将自然而然得到净化，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是佛。

这就是我刚才说的“以果为道”，现在我们是佛，佛具有净化众生的能力。我们的心做佛所做的事，光芒普照上下四方，净化万物以及所有的众生。“众生”指的不只是人类，还包括动物、昆虫、鱼、神鬼，以及那些在多重天堂、多重地狱地方的所有众生。广大不可思议的宇宙中，一切众生都得到解脱，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智慧和慈悲本性，也转变成莲花生大士，整个世界变成没有染污的净土。

然后光芒收回，之后又再度放射出去，供养宇宙中所有的佛和菩萨，以及所有成佛的众生，整个宇宙现在是充满佛而没有染污的净土，当我们做这个观想时，同时念咒语。最后，广大的宇宙此时此刻充满了佛和菩萨，接着融入光中。这道光融入自己，自己融入中央，莲花和月轮融入咒语，咒语融入种子字嗙，种子字向上融入名为纳达（nada）的微小圆圈，小圆圈最后也融化了。自己非常清晰地观看它融化，一个阶段接着一个阶段，直到什么都没有了。然后，心停留在这自然、无染污的境界中，停留在这种超越思想和观念的境界中，愈久愈好。当意念产生，立刻再度显现为莲花生大士，并将修法的功德回向。

其次，当白天忙着处理事情时，我们把自己当成莲花生大士，把所遇见的所有众生都当成是莲花生大士的显现，当我们遇见某个人，立刻认出他们本具的佛性。我们听见的所有声音都是咒语，不论是美妙的声音、刺耳的声音，都是咒语。所有的意念，不论是好的、坏的、聪明的、愚笨的，都只是莲花生大士智慧心的游戏。

每天尽力保持觉知，所有遇见的众生虽然貌似凡俗，但他们其实是莲花生大士的化身。我们听见的所有声音，都是莲花生大士咒语的美妙回音“嗡啊吽班杂咕噜呗嘛悉地吽”（OM AH HUM VAJRA GURU PADMA SIDDHI HUM）。我们所有的意念，都只是智慧的空性游戏的本质。不必担心任何事情，如果整天都能保持这种状态，就会知道什么是培养清净的心。

这是金刚乘的修法。我讲解得非常简略，但这是基本的修法。有些人虽然亲近金刚乘，但把这种看似无穷尽的复杂步骤视为畏途。这么多的本尊，这么多的层次，这么多不同的法门和门径，该从何下手？

可能因此感到吃惊而退缩。这项法门的要点其实非常简单，问题是，它和其他所有修法一样，必须去实践。一天只修十分钟是不够的，必须把自己的修行融入日常生活，转化自己的心。这不是玩味美好的观念，而是转化我们生命最核心的地带。除非我们真的修它、吃它、消化它，用它滋养自己，而不是偶尔轻咬一口而已，否则是不会有效果的。有些人每天修一点点，然后就忘记了，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什么事也没发生。经本说得非常清楚，这不只是你静坐时才修的东西，你必须将观想带入日常生活。早期的大师们都这样，他们将自己的观想转化为净念，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在修。

另一个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金刚乘观点，和控制内在的能量有关，这是在当我们的观想逐渐稳定并且完成必要的咒语数目时，就可以办到的。咒语被视为本尊本质的精华，每尊佛和菩萨都有独特的咒语，这是和这位本尊连结以及体验他的方法。当我们以全然的专注及观想来持咒时，便实现了本尊所代表的特质——它被锁在咒语里面，就像密码一样。我们透过禅坐、观想和持咒，解读密码并探触这个能量。如果我们非常专心地持诵，确实专注在这个观想上，和这项修法完全合一，效果会来得非常迅速。如果我们心中抱着疑问，即使修了千万年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。经本非常确切地指出这一点。

还有许多可以说的，但是我恐怕已经说得太多，因为你们之中有许多人可能永远都不接受金刚乘灌顶。不过，我可以说说那些经常令人疑惑的事。不是金刚乘的人来到金刚乘寺院，经常感到困惑，他们发现自己被墙上不同的本尊画像环绕，他们经常会问：“这和佛教有什么关系？”许多形象是裸体的，许多看来愤怒似魔鬼，有些甚至是在交媾的状态。但是，这些画像并不如你看到的那么古怪、复杂，这些本尊形象，分别代表三种基本心境。

第一种心境是寂静，譬如观音菩萨代表慈悲，还有文殊师利菩萨代表智慧，度母代表拯救者。他们显现安静、和平、温和的微笑。人们通常对这些形象不会产生问题，虽然他们有时候不解度母为什么是绿色的，或其他某位是蓝色的，但是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，因为他们看起来美好又友善，好像和我们站在一边。

然后你到达第二个层次，藏文名为“施玛周”（shi ma tro），意指“半寂静半愤怒”，他们是威武的本尊，以胜乐金刚或空行母的形象出现，代表得到开悟的强烈能量，特性是激情。在佛教早期的形象中，欲望被视为得到解脱的主要障碍，但是在大乘佛教，尤其金刚乘佛教中，激情和愤怒这类情绪，一旦追溯到它的源头，反而是含藏了广大的能量，这种能量在某些阶段变得反常而形成负面的力量。但是无论如何，这种能量本身其实是非常清明和智慧的，换句话说，看似负面的能量，反过来就是本有的智慧，这是一种对负面情绪非常彻底的转变。我们不必根除譬如愤怒、骄傲、嫉妒、激情这些情绪，而是可以运用它作为获得开悟的能源。这些情绪不再是必须征服的敌人，反而变成我们修道过程中主要的帮助者。这是金刚乘普遍的基本主旨，当我们对这点有所了解，就会了解金刚乘的唐卡画。

西藏地区的经本告诉我们，负面情绪愈强，智慧愈深。我们可以推论，缺少负面的情绪就没有智慧。而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被鼓励胡做非为，假修行之名任意放纵自己的贪婪、激情、仇恨、欲望？有些人真的以为这样，但这是错误的想法。如果我们任这些负面的东西停留在失控和没有减轻的状态下，它确实就是轮回的肇因，但是，如果我们控制并转化它，就能够用它作为推动自己超越轮回的能源。我总是想到火箭的例子。你需要大量的能源发射火箭，使它超越地心引力，但是，一且火箭进入太空，你便不再需要太多力量，它其实变成自我推动。修行之路也是这样。我们凡夫的性质，这种世俗、无明、我执的地心引力是极为强烈的，第一次冲进无分别境是极度的困难，因为我们的分别心是这样有力，甚至我们平常修止和观，也很难有所突破，所以需要尽可能聚集一切条件，来达到初次的突破。

金刚乘接受我们所有的东西，甚至是垃圾，并利用所有东西为燃料以促成突破，来达到无分别的心性。这就是它看起来这样具威胁性的原因，也是它可能非常危险的原因，所以我们需要老师的带领。密续法本里不断强调完美老师的必要，否则，它可能是一条非常危险的道路。我们驾驶牛车不会产生太多麻烦，但是当我们开跑车就要小心了，开车之前确实需要一位好教练，因为金刚乘运用能量，尤其是性的能量。性在早期佛教中被升华或转化成比较温和的方式，但是金刚乘却把这种能量转化为开启所有内在智慧中枢的方法。

如果你想象金刚乘对性是毫无限制的，可以尽量发怒、喝醉，或以任何方式放纵感官，这绝对是错误的观念。相反地，它是最有规律和最被控制的修法，许多金刚乘的发愿词都是对治心的，绝对不是一条放纵的道路，不过它是一条接受我们所有一切的道路，因此需要很大的奉献和非常清晰的引领。

第三个层次的本尊跟随在威武本尊的后面，它的藏文是“周哇”（tro wa），意指凶猛。你从环绕他们的火焰可以分辨出威武和凶猛本尊的差别。寂静尊被光圈环绕，威猛尊周遭的火焰非常整齐，愤怒尊被野火环绕。威猛尊根据的是淫欲，愤怒尊根据的是愤怒，他们对治我们内心的这些情绪，包括稍微被激怒到全然的暴怒。虽然他们看起来非常愤怒，内心却是全然的爱、智慧和慈悲，他们其实一点也不愤怒，这只是他们示现的形象，这种转化的愤怒具有非常巨大的能量。我不认识任何一位愤怒的喇嘛，但是有许多位在坐禅中显现出非常愤怒的本尊。

还有一些本尊和佛母结合在一起，这代表好几件事情。其一，我们处于各种对立之中，但是这些对立在更高的连结中永远是合一的，其次，它们代表智慧和慈悲、喜乐和空性的连结，这个概念是指我们把两种心的特质结合为一，以一种非常生动的形式，透过男性和女性的结合显现出来，但这并不意味他们在密乘寺庙里狂欢放荡。藏传佛教非常强调上师，上师是个非常难谈的主题，因为如我前面所说的，在早年的印度和西藏地区，上师和弟子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私人化的。老师只有一小群亲近的弟子，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子，弟子也知道老师，他们彼此信任，修行是非常个人化的。当我在印度跟随自己的上师时，他的弟子除了那些在寺庙里的修行人和西藏地区在家人之外，还有少数几位西方弟子。通常西方人来见他，他把他们送到其他喇嘛那里，但是偶尔会拣选几位，准许他们留下来。虽然开始时我们修的法是相同的，但是很快的，我们所做的修行就会有非常大的差别，我从不曾和任何人一起接受指导。当时还有一位美国女尼、一位荷兰女尼、一位瑞士女尼，她们在我出家为尼之后来的，我们是师姊妹。有时其中一人要求灌顶，我的上师会说：“等你们之中有三个或四个人都想灌顶，我再为你们做灌顶。”所以我们一起接受灌顶和口传，但是我们不曾一起接受指导。

譬如，我的上师叫我做一个特殊的修法，我想：“太好了，这正是我想修的法。”然后我告诉师姊妹们，她们说：“噢！我希望他不要叫我们做这个。”而我想着：“如果这是你们的反应，他不会叫你们做的。”他果然没有这样做。我知道我的上师对我的了解比我对自己的了解更多，他会叫我做一些我从没想过的事，但是这些事却非常正确。这种信心是非常重要的，当你知道自己有一个完全了解你的老师，你就有信心了。

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，由于金刚乘在西方和东方都变得非常受欢迎，许多喇嘛经常搭乘飞机环游世界，假设他们来到这里，停留几天，或许给个灌顶和做些指导，然后就离开了，接下来的五年内也许他们都不再回来，那么，首先，你如何和老师联系？其次，如果你和他联系，你和他怎么再见面？他能记得你是谁吗？这是个大问题。密续法本中说，在你接受一位老师以前，你必须检验老师（或是有可能当你的老师的人）达十二年之久。

一位真正的上师不是只为今生，而是为了我们每一次的生命。我们必须信任他能够带领我们直到开悟，因为他自己具有那种层次的觉悟，并能够赐予我们。同时，一位真正的上师让你看见自心本有的智慧、觉知和清明，这是无分别的境界，超越意念和观念。一位上师示现这种心，让你在刹那间看见它，他就是真正的上师，这种连结是很难得的，但不是不可能。无论如何，我们目前在没有这种密切关系的情况下，还是可以应付得很好。我们可以偶尔接受来访喇嘛的教学和指导，他们具备资格又能启发信心，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终身的喇嘛，只要我们对他们有奉献心就够了。我们对喇嘛要有奉献心，因为做金刚乘的观想，都会有一位喇嘛在中央。我们不能假装有奉献心，要么就是有奉献心，要么就是没有。

我个人并不认为每个人都适合修金刚乘，而且我认为如果你修金刚乘，除非你准备放弃一切去做密集闭关，否则重点就是保持修法的简单化。有好几位喇嘛曾经告诉我他们的难处，身为传承持有者，他们必须研习许多不同的法门，但是从来没有时间彻底修习和消化任何单一的法门。他们一致同意，想要真正获得成就，就要专注在一个对自己有意义的简单法门上。

藏传佛教的好处之一就是，它好像一个大型的心灵超级市场。如果我们去学禅，他们告诉你：“这是我们坐禅的方法。”如果你不随顺，就必须到别处去。如果前往毗婆舍那中心，他们告诉你：“这是我们修毗婆舍那的方法。”如果你不喜欢它，是你的运气不好。但是，金刚乘有非常多的修法，它有毗婆舍那、类似禅的静坐，还可以做研究，还有整套彩色金刚乘观想，其中有各种色彩组合的佛和菩萨。每个人都能获得一点东西，寂静、愤怒、半寂静、半愤怒、男性、女性、绿色、红色、蓝色、白色、许多手臂许多腿、两只手臂两条腿、一个头、站着、坐着、躺着，你想要什么形式都可以。它有许多种类，每个人都能找到某种法来修。当你找到某种自己喜欢而且真正认同的法，你就持续地去修。

来访的喇嘛会告诉你，他的特殊教导是你所听过最特别、秘密、绝对、至高、不曾揭霹的珍宝。然后你想着：“哇！我一定要得到它。”下个礼拜，另一位喇嘛来，又教了另一套，最后你变得完全困惑、非常沮丧，最糟的是，一点也没开悟！所以，不要野心太大，我们必须回到基础，首要的是动机，我们为什么做这些事，这一切所为何来？我们的目的是培养慈悲心、菩提心，期盼获得开悟以饶益众生，真正过一种有戒律的生活，不伤害、不欺骗、不从事错误的性行为。我们必须务实，如果真心希望走上修行之路，必须从最根本处把日子过好，对自己的行动负责，了解什么是美德，什么是缺失德性。

首先，我们必须有良好的佛法生活基础，然后，我们应该修一个简单、容易接触并能融入日常生活的法门，这才能发生功效，而且觉得非常充实，接下来，就可以真正感觉到事情的转变。但是我们必须避免落入过度野心的陷阱，我知道有些人环游世界，接受非常高深的灌顶，最后承担一大堆的誓言。当你接受高深的灌顶时，通常必须承诺誓言，意指你必须每天修这种法，它可能要花一两个小时。如果你有许多必修的诺言，最后你大概要做三到四小时的功课，除此之外，你还有工作、家庭、社交生活，以及如果不尊重修法诺言要下地狱的恐惧。修行原先是为了转化你的生活，让它变得有意义和喜悦，最后却成为沉重的负担。

我认识一位喇嘛，他告诉我，他一天必须做三小时承诺的功课。如果他起得够早，先把功课做完，这是一大解脱。如果没有，那么这一整天他都感觉有个沉重的负担，因为他知道，到了晚上当他已经精疲力尽时，他还得做完三小时的功课。这不是很有帮助的事，尤其对在家人更是这样。我的上师总是对我说：“不要承担太大的诺言，保持非常简单少量的修法，但是要实践。”这是非常好的建议。我参加灌顶前总是先把话跟喇嘛讲清楚：“对不起，我没有办法信守承诺。”然后让他们决定我是不是可以接受灌顶。他们通常都说可以。

我们很容易落入承担太多誓言的情况，这是另一种对法的贪心，因为你不想错过任何东西。但重点是，修金刚乘你必须认识自己的老师和道路。应该尽量将修法简化，但是要去实践。它应该具有足够的挑战性，但是不要庞大到把我们吞噬。必须能够坚持，并将它融入自己的生活、人际关系、工作中，直到修法的时间和日常生活不再有区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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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答

问：这些修法和承诺是不是把人放进另一种牢笼中？

答：是的，当然是。因为如果很认真地修，它是非常有力的，能带来强烈的心灵和心理反应，所以必须非常地小心。应该要提醒大家这一点，否则有些人可能掉以轻心，误以为它没有什么关系。但事实上，历经时日证明它确实有影响。这不是把我们放入牢笼，只是要我们务实点。如果你服药的剂量错误，或是忘了服药，或服用其他东西，就会造成伤害。我们在这里对治的是心，是内在的能量，以及身体各种能量的中枢。所以，要小心，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要有承诺，而且需要一位真正了解的老师。你必须了解自己的容量，不应该接受不适合自己的东西。这些是警告，因为人们有时候太轻易接受一些事情，他们可能把自己搞得一团槽，然后责怪法门或老师或自己。

问：如何观想这些种子字？

答：首先，你必须有空间容纳这个种子字。但是在这之前，你把所有东西都消融掉，你和整个环境变成一个大空间。在这个空间里，你开始创造这种转换的实相。但是必须先把所有东西都清除掉，这十分简单，你只要规想所有事情都融入空间，然后又开始全部重建。

问：这和空性是不是相同？还是不同？

答：这是一种不同的空性。在观空性的法门中，当我们说“万法皆空”，并不意味它消失了，只是表示它缺乏任何固有的、坚实的主体。

但是在金刚乘的禅坐中，当我们说万事变成空性的本质，简单说，是指万事都消融于虚空般的空性。

我们多半非常执着于事情的坚实性，这就是我们谈论的心不清净，视一切是真实的，连物理学都告诉我们，物质的内涵大部分是空间，它的坚实性很微小，或许并不真正坚实。但是，我们总以为事情的真相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样子。

认知有许多不同的层次，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认知是唯一的，但并非如此。金刚乘和转化、净化及开启我们的知见有关。顶果·钦哲仁波切曾经说，他八岁开始禅坐，看见墙和所有家具开始震动并且变得透明，他可是一位仁波切！这种“见”，就是看见事物仿佛由智慧光所形成的，比我们平常视事物为坚实的还要更接近实相。所以当我们看见事物是透明的时候，我们就能够穿墙而过。只因为我们的非正见，认为“事情是这样，它不可能是其他的模样”，所以我们不能做其他的事，这是我们无明的心。

金刚乘尝试让我们和事物的真相连结，它并没有发明任何假的东西，它试着让我们和更深层的实相连结。你能了解吗？当我们在身边创造出这种神圣的殿堂和净土，我们想着：“现在我要假装这些事情是如此这般，它当然不是这样，但我要假装。”但事实上，这种观想比我们平常的观念更接近事物的本性，所以它影响我们非常深，因为在更深的层次里，我们认得它，知道这是真实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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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nt Mat LXD师关于 X知 化身 神明 教导汇集（2022年11月19日整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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